三年后。
浦东机场。
自越南飞抵上海的航班刚刚降落。
徐大律师和梁晨拖着各自的行李箱走出机场。
梁晨看了眼表,叹气说,“十二个小时,我的腰都快断了。”
徐大律师虽然还站得住,但是面色也不好,“临近国庆,航空管制也是多。”
梁晨抱怨着说,“现在十二点,我还得打车回家,换衣服洗个澡,整理好文件,差不多就该出门开会,这一天一天熬的。”
徐大律师说,“我的车在停车场。”
梁晨看了眼徐大律师,说,“这顺风车搭得有些远。我记得,你家也不近。”
徐大律师说,“公司附近有酒店。”
梁晨一手拖着行李箱,一手插着风衣口袋,半开玩笑的说,“徐律,我今天的腰可不行。”
徐大律师看向梁晨,一双眼睛乌黑而明亮,笑了笑,“放心,我也不行。“
徐大律师开着车,到了市区。
这家酒店是徐大律师住熟了的,加班也好,开会也罢,前台一见徐大律师便说,徐先生,还是那间房?
徐大律师接过房卡,和梁晨一起上楼。两人在酒店住了一晚,次日一早出发去公司开会。
三年之前,徐大律师与朋友的公司与HY集团旗下的影视子公司正式联手,却没有进驻影视上游的制作环节。
徐大律师认为,任何一个行业都是越专业越有发言权,自己一方并没有任何从业经验,假使是一边学习摸索一边实践操作,便会浪费大量的时间和金钱,而且很有可能投入与回报不成正比,以至于在日后逐步加深的合作当中逐渐失去主动权,成为金融大鳄口中又一例被迅速消耗价值之后即抛弃的案例。
同学深思之后,同意了徐大律师的看法。
徐大律师提出的是作为电商项目类合作。
同学的家族企业是纺织类,在东南亚深耕多年人脉和资源。目前,纺织业的逐步衰退是亚洲地区的共有问题,同学家族的合作伙伴也在谋求转型方向。
因此,徐大律师提出了境内外合作开发电子票务。
使用他们的电子票务,购买HY出品的电影便可享受相当程度的票补。
而HY的电影则可借此渠道作为宣发的强力辅助,打开东南亚乃至更大范围的市场。
对于当地企业而言,则是以此作为转型的初步试水。
三赢局面,可谓众望所归。只是在推行过程中,仍不免因为当地市场情况有所磕磕绊绊,徐大律师此次前往越南,一方面是以出资人身份坐镇,一方面也是作为项目策划人去实地推进。
虽然此行疲累,但是收获颇丰。
会议上。
梁晨将此次越南之行的成果简报做了汇报。
同学和股东们坐在桌下。
原本对于徐大律师的决定有些异议的股东,在听完简报之后,态度也有所转变。
同学悄悄给徐大律师发微信,“牛逼啊老徐。”
徐大律师回复,“年底分红加两成。”
同学回复,“两成没有,梁晨归你。
徐大律师不由得一笑,看向台上侃侃而谈的梁晨。
梁晨是今年年初被同学挖过来的人才之一。
当初主攻刑辩,但可能满腔热血遇到无情的现实打击,年轻人一时没能好好消化,索性中途更改方向。
同学招了梁晨进公司之前,还特意跟徐大律师打了个招呼,神神秘秘一句,是你同道中人。
徐大律师直接拿文件夹敲同学的脑袋,不客气的说,请尊重同性恋者的择偶自由,是一个男的我就上我成什么了。
同学捂着脑门,说,这个你肯定喜欢。
徐大律师见到梁晨之后,就明白了同学这句话的意思。
梁晨长得不错,胜在个头儿高,身材好,年纪轻,人一年轻自然眉梢眼角都是勃勃的生机与野心。为了野心,也乐于去做一些事。
如果是三年前,徐大律师会喜欢这种人,懂事,知道进退,不会纠缠。床上运动应该也能够尽兴。
梁晨是后来才知道徐大律师和自己的性向一致,为此,特地在圈里打听了一下,小道流言虽不可信,但也可以作为参考。据说徐大律师三年前和一个男明星走得很近,但不知出了什么事,最后没成,徐大律师也就单了三年。
梁晨偶尔在微博刷到这个男明星,也的确长得出众,难怪徐大律师念念不忘。
这次去越南,梁晨知道是徐大律师给自己的机会,他也把握住了这一次的机会,工作勤恳,卖力表现,最终回来的总结报告,徐大律师让他主持汇报。梁晨捏着一把冷汗,幸好圆满结束。
下班前,梁晨主动约徐大律师吃饭。
徐大律师看了眼行程表,当晚没有其他安排,便答应下来
梁晨定了丹千亭的包厢。
徐大律师落座,不看菜单便点了几样,对梁晨说,“奖金还没发下来就这么大手笔?”
梁晨说,“谢师宴总要隆重一些。”
徐大律师说,“你的顶头上司可不是我,这话说出去,不怕你老板伤心?”
梁晨说,“老板是老板,老师是老师。”
徐大律师一笑,抽出烟来点上,问,“不介意吧。”
他这一问,并不是询问梁晨的意见,只是例行公事走个过场。
梁晨看着徐大律师,不由得眼底一点艳羡。
他不羡慕徐大律师今时今日的层阶,假以时日,他相信自己也能够得到。
他羡慕的是徐大律师对任何人任何事都有一种淡淡的疏离和漫不经心。好像从骨子里就看不起其他人。这原本是一件很没有礼貌的事,但是梁晨也是后来吃过几次亏才发现,很多人潜意识都不自信,于是越是被人怠慢,就越是巴结怠慢自己的人。
冷淡和鄙视之间的微妙尺度,被徐大律师拿捏得极其精准。
包厢的一角挂着‘久去空水’的字画。字画底下是黑粗陶瓶,插着几枝鲜红的重瓣山茶花。
徐大律师穿的一身暗青条纹西装,袖口是菱形青金石。
他从来不怕张扬。
梁晨也抽搐一根烟,说,“徐律,借个火。”
徐大律师将打火机放在桌上推过去。
梁晨却起身,绕过桌子,走到了徐大律师的身边,弯腰去就唇前的一点火光。
火光燃了烟草。
烟袅袅升起。
梁晨透过烟,看向徐律,心不由得一跳。
徐律神情淡然,额头光洁,眼眸漆黑圆润犹如玛瑙,看上去反而要比自己小上几岁。
梁晨一口烟吸进去,忘了呼出来,呛得不住咳嗽。
徐大律师唇角掠过弧度。
梁晨咳完了,再看徐大律师,看见了这一抹微笑,心中却忽然撞起了一口气。
他原先只是借这个机会拉近徐大律师和自己的距离,如果能巩固住这层关系,那当然最好不过,但此时此刻却有一个念头强烈,他想知道,徐大律师的这种冷漠到了床上是不是还能维持得住。
徐大律师也站起身,走到包厢另一侧的纸门前。伸手推开了门,门外秋雨潇潇,院中草木被雨水浸湿,越发苍翠青郁。
隐隐约约的有戏声传来。隔着雨声,听不分明。
徐大律师听了一会儿,却是一笑,说,“真巧,唱的是你。”
梁晨一怔,侧耳细听,只听得断断续续的字音。
徐大律师靠着纸门,看向院中景色,淡淡的说,“良辰美景,不要辜负。”
梁晨看着徐大律师,心中再也按捺不住,走到了徐大律师跟前,伸手拿下徐律唇中的烟,主动吻了上去。
却在此时,包厢的门忽然被拉开。
梁晨愕然转头看去。
门外是两名男子,其中一个说,“是梁晨梁先生么。”
梁晨说,“我是。你们是……?”
那名男子出示警证,说,“有一起案子,请你跟我们回去协助警方调查。”
梁晨虽然是刑辩出身,但从来没有遇到过这种阵仗,一时之间慌了手脚。
倒是徐大律师镇定,先是稳住了对方二人,立即又给同学发消息,同学收到风之后,马上托人帮忙,几个电话互相一打,那两名便衣警察接到上峰压力,只得悻然而返。
随后,同学赶到丹千亭,进了包厢。
梁晨坐立不安,看见顶头上司来了,心中更是惶惶不安。
同学也来不及安慰梁晨,一眼先去找徐大律师,徐大律师坐在桌边,有一筷子没一筷子的吃着鱼生。
同学问,“怎么回事?”
徐大律师说,“警方要找的人是梁晨,你问他。”
同学一愣,“你不知道怎么回事?你要是不知道,那你还让我……”
同学本想说,你既什么都不知道,就让我把梁晨保下来,万一梁晨真有个好坏,自己都得搭进去,但顾忌梁晨本人在场,也不便明言。
徐大律师淡淡说,“造谣容易辟谣难,我们的人进了警察局,若只是协助调查,那还好,但如果沾上案子,我们失了先机,亡羊补牢可就晚了。”
同学恍然,便看向梁晨,说,“到底怎么回事。”
梁晨听到徐大律师说‘我们的人’四个字时,心里还有一丝感动,但听徐大律师说下去,却是冷静得近乎冷酷,并不在乎自己的安危清白,心里也就冷了半截,听老板问起,便说,“我……我也不知道。”
同学皱眉,“没有半点线索?”
梁晨苦涩说,“确实毫无头绪。”
徐大律师开口,“可能跟梁晨之前经手过的案子有关。梁晨,你回去把资料过一遍,看有没有可疑的地方,”再对同学说,“你去找你那些市局的朋友问一问,看能不能问出线索。”
同学和梁晨点头。
同学看梁晨神色极差,拍了拍肩,“先别着急,查了再说,可能是一场误会。”
梁晨苦笑。
同学再看徐大律师,“你呢?”
徐大律师说,“你们忙你们的,我忙我的。”
出了丹千亭,三人分成两道。
徐大律师开车回酒店,
越南的事情处理好了,梁晨的事自有同学会去解决,其实今天晚上,自己没什么事情可做,所以才会答应梁晨的邀约。如今空下来了,越发无所事事。
空闲对于徐大律师而言,是一件很珍贵,也很无用的事。
车外,雨丝延绵不绝。
这个城市的深秋总是多雨,阴霾而潮湿,让人想起很多不愿意想起的往事。
徐大律师遇到红灯,停下车,抽了根烟,从照后镜里看见了自己的脸。
这样的夜里,忽然很不想一个人。
他想要另一具体温来温暖自己发冷的指尖。
徐大律师衔着烟,腾出手来拿着手机,翻着联络册,一行一行往下,选中了一个人。
雨时停时下,淅沥到了深夜。
床头柜上,搁着一支陶瓷黑精手表,一包拆了的保险套,还有一只手机。
手机屏幕亮起,嗡嗡震动。
床上,伸来光裸手臂。
徐大律师接起电话,“喂。”
同学的声音带着一丝疲倦,但也有放松,说,“evan,事情解决了。”
说起来,也不是大事。不然也不可能就几个电话,就把梁晨捞出来。
梁晨之前跟着当时的律所老师处理过一单刑诉案件,被害人取保候审,但近日悄悄离开上海市,警方找梁晨,只是因为做一些了解。
徐大律师坐在床边,说,“明天让梁晨去趟市局,我们是良好市民,能协助警方,自然不遗余力。”
同学没好气的说,“不遗余力?奔前跑后的可是我。”
徐大律师一笑,刚想说话,身后的人却翻了个身。
徐大律师回头,今晚的床伴被电话声吵醒,睡眼惺忪的看着他。
是艺校的学生,练过舞蹈,腰身柔韧,五官英气,又年轻又热情,主动来认识徐大律师。
梁晨打听不到的,不代表不存在。
如果人人都能打听得出来,徐大律师倒要反省自己的言行。
徐大律师对同学说,“我还有事。明天再说。”
同学也知道是怎么回事,很干脆的挂了电话。
徐大律师将手机放回床头柜,那年轻学生坐起身,吻着徐大律师光裸的肩头和肩胛,说,“是谁。”
徐大律师懒洋洋的说,“你猜。”
年轻学生一边吻一边说,“是前任,知道你在我这儿,打电话来吃醋。”
徐大律师失笑,回身回应那年轻人的吻。
次日一早,徐大律师起身,年轻学生还在熟睡。
徐大律师叫了外卖,放在桌上,留了字条,让那年轻人起来热一热再吃。
开车去公司的路上,徐大律师又发了信息给秘书,让她选一台最新的imac,地址就是学生的住所。
作为情人,徐大律师完美得无可挑剔。
阳光泼下,溅亮整座城市。
昨夜的雨没有留下丝毫痕迹。
徐大律师到了公司,从秘书手中接过咖啡,也接到了同学的留言。
同学从梁晨昨天的反应看出来梁晨还是缺了一点临局的镇定。本想今天陪梁晨去配合警方工作,但临时有了其他急事,只得托了徐大律师。
徐大律师载着梁晨开往市局。
梁晨坐在副驾驶座,一路格外沉默,徐大律师觉出梁晨对自己的态度有所变化,但并不关心这变化背后的原因。
梁晨毕竟是同一家公司的人,真沾上了,反而麻烦。
到了市局,梁晨说,“徐律,你去忙吧,这儿结束了,我再打车回去。”
徐大律师本想答应,但一动念,想着来都来了,和各方面打个招呼也好。便说,“我陪你。”
梁晨看了眼徐大律师,欲言又止,什么都没说。
市局刑侦科的人已经接到了招呼,对徐大律师和梁晨都还算客气。徐大律师送梁晨进了审讯室,转身去跟各位老领导打招呼。
但是不巧,今天各科室的领导都在开会,徐大律师兜了一圈一个熟人没见到,便在走廊拐角抽烟,有人经过,提醒一句,“这儿禁烟。”
徐大律师看了看手里的烟。
再过三个月,就是世贸金融会,上海作为主办方,各维度的安全工作都要调高级别。市局特地开会,把各口子的实际管理层都召起来宣贯。
刘子光作为特警A队队长,自然未能幸免。听了两个小时的精神传达,实在有些气闷,便找了个借口走出会议室。
一出门,便觉湿气扑面而来。
上午明明放晴,这会儿偏又下起小雨。
刘子光走到走廊的窗边,深吸一口气。
雨丝极薄,似断未断,似停不停,风吹即散,散又复聚,如雾亦如霭,笼在天地之间,高楼模糊如蜃楼,长路隐约如河川。
徐大律师站在庭院里抽烟。栗色风衣,象牙灰高领,双肩被雨打湿,头发也沾了一层水丝。一手插兜,抬起一只手,袖口微微滑下去,露出手腕的黑表。手指夹下烟来,嘴唇微启,吐出一口烟圈。
青灰烟雾缭绕,侧面的弧度英俊而美好。
身姿挺拔,像雨中的梧桐。
刘子光来到一楼,便是看见这样的徐大律师。
方才站在三楼走廊,无意间往下一看,见到了庭院中一个极其熟悉的身影。
刘子光愣了一下,立即转身走向楼梯,急步奔下楼梯,来到了一楼与庭院连接的走廊。
真的是他。
但是,又如何
是他又如何。见到了他又如何。站在了这儿,近在咫尺,又能如何。
一个西装革履的年轻男子,张望着走来。
徐大律师看见了,便抬起手示意。
那年轻男子加快脚步,走到了徐大律师跟前,“徐律,没事了。”
徐大律师说,“没问题吧。”
那年轻男子有一些尴尬,说,“嗯,就是问了些情况。”
徐大律师拍了拍年轻男子的肩,微微一笑。
他笑起来的时候,眼尾会微微上翘,卧蚕也会比平常更加明显。就像是一个年轻的男孩子流露出纯粹而真心的快乐。
徐大律师说,“早跟你说了,不用担心,有我陪你一起。”
刘子光不由自主的,往前踏出一步。
徐大律师有所察觉,转头看去。
苍穹底下,千万颗雨滴还在坠落,并未停滞一瞬间。
整座城市并未倾覆。连一支交通灯都未熄灭。
徐大律师拿出随身的金属烟灰盒,将烟摁熄,丢进盒中,将盒收回风衣内兜。看着刘子光,笑了笑,说,“刘队,真巧。”
梁晨不认识刘子光,徐大律师介绍,“特警的刘队。”
梁晨便说,“刘队,您好。”
徐大律师再向刘子光介绍梁晨,“我朋友,来这儿配合警方做个调查。”
刘子光说,“什么案子。”
徐大律师说,“小案子,都搞定了。那就不打扰你们工作,我们先走了。”
徐大律师寒暄完了,转身离开。
梁晨跟上去。
走出市局,徐大律师坐上车。
却没有发动车子。
梁晨以为徐大律师有什么事要交代。
徐大律师拿出烟盒,抽了根烟出来,点上,抽了一口,看着烟烧了一会儿,摁熄了丢出车外。
发动车子,驶离了市局大门。
徐大律师开车回到公司,打发梁晨去向老板汇报今天在警局问讯的过程。他则是来到办公室。
三年过去了,办公室还是原先的那一个,去年律所重新装修,老板原本有意让徐大律师换一个更大的办公室,但徐大律师婉拒,说喜欢窗外风景。
也是那年,徐大律师提出辞呈。老板很惊讶,不过惊讶的不是辞职,而是徐大律师这么快就跳出去。
律所,会计师事务所,投行之类的Professional service说穿了就是要靠LP和GP这两者吃饭,用太阳系来做比方,LP就是太阳,围绕着几十个Ps。律所的高级律师或者高级合伙人有时候做到了顶就会跳去LP做投资,也有干脆自己拉队伍带GP。但像徐大律师这么年轻就出去单干,老板自然劝说不要激进,但徐大律师以退为进,以自己的辞呈作为切入口,游说老板,老板才知道徐大律师已经和HY达成了初步合作。
徐大律师的方案是律所,自己和同学的公司,以及HY三方面合作,一方面律所为LP服务,一方面LP投资可靠项目,一方面项目由己方执行,再掉过头来与律所形成法务合作关系。关乎律所自身利益,律所自然会殚精竭虑用各种资源为项目打通法律通道,规避法律风险。三方利益捆绑,便能达到最大利益化。
当然,其中也有风险。许多大牛律师或者投行高管出去单干之后,选错了项目或者资金链断裂。行业里,半死不活的GP项目不在少数。
但越大风险,越大利润。
事实证明,徐大律师选中的电子票务项目是一个极好的开端。由他穿针引线,搭建而成的三足巨人也在风云变幻的市场上隐隐站稳。
徐大律师一手插兜,一手拿着杯子,看着窗外鳞次栉比的高楼,喝了一口咖啡。
自己应该算是成功。应该值得开心和骄傲。
窗外又是下雨天。
满城潮湿,如旧年遗留的泪水,令人心烦意乱。
手机微信响起。
徐大律师看了一眼,是年轻学生发来的信息。
市话剧团今晚有一场演出,学生在里面串了个角色,留了一张票,问徐大律师是否有空。
徐大律师本想拒绝,但想了想,答应下来。又交代秘书,今晚订一束花。
秘书问,送朋友?
徐大律师说,好朋友。
秘书心领神会。
愚园路附近的剧院,夜色中灯光明亮。
还没到开场时间,大门前,等了不少人,女孩子居多。
徐大律师一身啡色大衣,身形颀长,怀中抱着一束雪白鹤芋。不由得让人多看几眼。
他看了看手表,肩上被人轻轻拍一下,转头看去,正是年轻学生。
学生上了一点妆,眼线极深,越发显得眼波流转多情,看着徐大律师,唇角噙笑。
徐大律师将花奉上,“预祝演出成功。”
学生接过花,有一丝惊讶,也更加高兴,看着徐大律师说,“这花的花语,你知道么?”
徐大律师的功课做得十分周到,说,“事业有成,一帆风顺。”
学生说,“还有另一种意思。这花像百合,又不是百合,所以也叫一厢情愿的百年好合。”
徐大律师挑眉。
学生看花,再抬眼看徐大律师,说,“噢,真的被我说对了,原来是在骂我。”
徐大律师说,“冤字怎么写?快教一教我。”
学生说,“那就等演出完了,慢慢教你。”
徐大律师微微一笑。
两人握一握手,学生捏了捏徐大律师的掌心,转身离去。
表演十分成功。
所有工作人员去吃夜宵庆功,学生找了个机会溜走。
徐大律师开车,带着学生回家。
车停在楼下。
学生演出之后情绪残留亢奋,又有英俊而温柔的情人,等不及下车,便搂住了徐大律师脖颈,热情拥吻。
徐大律师也回应。
情浓之时,毫无预兆的,突然想起那一幕。
微雨,庭院。
刘子光一身挺拔制服,看着自己。
徐大律师心头猛然一窒。不及多想,一把推开学生。
学生忽然被打断,诧异的看着徐大律师。
徐大律师避开学生的目光,说,“……我送你回学校。我……临时想起来有急事。”
学生惊愕,“怎么了?”
徐大律师说,“……一件紧急事。今天很对不起。下回,我们再约。”
学生看出徐大律师确实面色异常,虽然满腹疑惑,但很知情识趣的没有追问,说,“我打车回去,你先去忙。”
徐大律师顿了顿,说,“抱歉。”
徐大律师为学生叫了辆车。
车很快抵达,学生离开之前。握了握徐大律师的手,说,“别太忙,注意身体。”
徐大律师笑了笑,“知道,放心。”
车子很快驶离。
徐大律师靠住自己车的车门,抽出一支烟来点上。深深吸了一口,呼了出去。
胸口压了一块看不见的巨石,连呼吸都沉重。
徐大律师抬起头,看着夜空。
虽然还不能彻底忘记,但是至少,已经不会心痛。